等了整整兩天，寧祈依舊沒有得到淩霄的一條消息。將翻譯到一半的英文材料放進文件夾，寧祈攥起手機走到窗口。這兩天因為這事心神不寧的，工作效率都降低了不少。幸好出差的項目沒有接，否則現在這堆成山的博物館資料絕對不可能按時交稿。

淩霄啊淩霄，你就不能給個痛快話嗎？若說不行，也就是痛那麽一下子。說不定她就可以借這個機會把他完完全全放下了。

仰面躺在沙發上，寧祈看著落地窗外城市裏的點點燈火，心情煩躁卻又不敢發個微信問淩霄到底考慮得怎麽樣了。她一向自信又有決斷力，可是遇上淩霄的事，人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。再聰明的女人在感情上都是一筆爛賬，這句話說的還真沒錯。

正當她陷入沮喪的低潮，手中的手機卻適時地震動起來。她一驚，差點把手機扔了出去。帶著期待和欣喜看了眼屏幕，卻是梁月來的視頻電話。

“餵。”掩飾住眼中的失落，寧祈站起身來整了整頭發，打開客廳的大燈。

畫面那頭顯示出梁月那張一貫帶著精致妝容的臉。

“親愛的，幹嗎呢？”

“工作啊。”

“你還真是拼命三娘，這都幾點了？”

“趕稿嘛，沒辦法。怎麽了？”梁月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。

“我聽淩霄說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寧祈心頭一緊。

“你還真膽大，居然自告奮勇要和他假結婚啊。”

寧祈的表情瞬時變得有些僵硬，她沒想到這件事情淩霄居然都會主動和梁月說。

說起梁月這個人，寧祈對她的感情一直都很覆雜。梁月能說會道，跟誰都聊得來，再加上前兩年她和淩霄都在日本，所以他們有所交集寧祈也料想到了。那次同學聚會結束不久，梁月就時不時地和自己聊天，打聽她和淩霄之間的八卦，還一副要撮合兩人的態度。寧祈開始留了個心眼，沒把自己對淩霄的感情說出來，但都後來見梁月仿佛真有意牽線搭橋，也就信了她將自己的心意和盤托出。誰知那之後不久，一次聊天的時候，梁月忽然說：

“淩霄那個人太難啃了，我和他聊了那麽久，問他中不中意我做他女朋友，他居然打岔蒙混過去了。我看你要和他成事兒太難了，你還是放棄這個目標吧。”

那一席話說得寧祈先是雲裏霧裏，細想下來卻是透心涼。淩霄也就是對梁月沒興趣，如果有興趣梁月不就是擺明了挖自己墻角了嗎？仔細想想梁月和自己聊天的時候，好像也有提到她試探過不少混得不錯的小學同學，其中有一個男生還是和寧祈一直關系不錯的。那男生就吐槽過梁月太八卦太愛聊那些有的沒的。她們這批人都是奔三的，急著找個不錯的對象嫁了可以理解，可是同學之間這樣寧祈是萬萬幹不出來的。自那之後，寧祈就不太愛搭理梁月，搞不好她對淩霄的那些感情都成了梁月的談資。直到去年，梁月成功地嫁給了她的初中同學，寧祈這才對她減少了戒備。畢竟一個有夫之婦，除了八卦點也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兒了吧。再說梁月除了這件事以外，對她也還是不錯的。

“你消息還真靈通。”扯了個笑容，“還是你和淩霄關系好，他什麽都告訴你。”說話間全然不知自己帶了多少酸味。

“我和他也就是瞎聊唄，問他關於假結婚的事情進行的怎麽樣了，他才吞吞吐吐地和我說了你的事兒。你真是打算吊死在他這棵樹上啊？”

“沒那麽誇張。我需要錢，他需要人，既然可以各取所需，何樂而不為呢？”

“你確定你不是要人？”梁月在電話那頭哧哧地笑，但這次寧祈並沒打算再對她掏心掏肺。

“錢更重要，你也知道這房貸壓得我夠嗆。”

“不管怎樣，我是挺佩服你的，搞不好又得錢又得人……”

“嘟嘟嘟嘟”

忽然有一個電話插了進來，寧祈盯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，瞬間瞪大了眼睛。

“淩”。淩霄。

和梁月借口有客戶電話進來，寧祈急急地關了視頻，接起對方的電話。

“餵。”

“寧祈，是我淩霄。不好意思這麽晚打電話給你。”

寧祈擡眼看了下時鐘，指針已過9點。

“沒事沒事，這哪裏算晚啊。怎麽了？”心怦怦跳著，是來拒絕她的，亦或是……

“你能不能現在來下姥姥的醫院？”

逢上倒春寒的日子，過了晚上六點就寒氣逼人。寧祈穿著單薄的風衣急急地出門，也沒記著多加件衣服，在樓下攔車的時候才感覺到刺骨的涼氣。

到達醫院的時候，淩霄已經在住院部門口等她。寧祈深呼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，加快腳步走上前去。

“怎麽了？姥姥又嚴重了？”她張口就問，凍著的嘴唇說起話來竟有些不利索。

“穿這麽少？”淩霄沒應她的話，只是皺著眉頭打量她，繼而面露歉意，“不好意思，這麽晚把你叫出來。”

“沒事。”寧祈搖搖頭，跟著淩霄上電梯。

接著淩霄就沒再說話，表情嚴肅而深沈，好像事情很嚴重的樣子。寧祈也就沒敢多問，只是默默地隨著他一直到病房門口。

“寧祈。”淩霄忽然停下腳步，一臉認真地轉向她，“姥姥她今天剛化療完，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很差，一直叨叨著我結婚的事情……”

寧祈的心跳忽然加快了，擡起眼緊緊盯著淩霄，生怕錯過接下來他說的任何一個字。

“我思來想去……”淩霄抿了一下嘴唇，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，“雖然很不厚道，但是你的話我會安心很多，所以……”

寧祈心裏的大石瞬間就放下了，她幾乎掩飾不住想要爬上臉的笑容：“你就是我的金主了。”

對這時候還開得出玩笑的寧祈，淩霄顯得頗為無奈：“你確定嗎？我真的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。”

“這不只是你的決定，還是我的啊。你就別想那麽多了，反正……”

病房門忽然開了，一個面容端莊的卷發中年女子走了出來。

“阿姨……”寧祈認出這是淩霄的母親。那麽多年過去了，對方雖然額上和眼角都添了皺紋，卻依舊氣質高雅，如同小時候寧祈所見。

“這不是寧祈嗎？”淩母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，“好久不見了，都長成大姑娘了。”

“豈止是大姑娘，都是老姑娘了。”寧祈自嘲。

“怎麽，來看姥姥啊？”

“呃……”寧祈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，看向淩霄。

對方沈著地接話：“媽，寧祈就是我答應給姥姥看的孫媳婦。”

“啊？”淩母驚訝地看了看兩人，繼而嗔怪地拍了下淩霄的肩膀，“對象是寧祈你怎麽不早說啊？我還以為是你編來哄姥姥的。剛剛你說出去帶女朋友來，原來是真的啊。”

“是我對不住姥姥，一直都沒來探視她老人家。”寧祈立刻低頭認錯做乖順樣。

“我不說，一是我們還沒考慮到結婚那一步，二是寧祈一直在外地做項目最近才回來的。”淩霄顯然是已經想好怎樣應付之後家長們的疑問，眼也不眨對答如流。

“那個，我還是趕快去拜見姥姥吧。”怕說多了兩人話對不上，寧祈拉著淩霄的衣袖進門。無意中碰到了淩霄的手，對方明顯地縮了一下。

只是一個微小的動作，卻讓寧祈的表情瞬間僵硬了。她不敢看淩霄，但是高漲的心情一下栽在地上。假結婚，她怎麽這麽快就忘了？這幸福感本身就只是個美麗的氣泡罷了。

重新調整了一下呼吸，她露出一張比誰都燦爛的笑臉，走向病床上的老人。

姥姥大概是因為一天的診療疲倦得很，看到孫媳婦雖然高興，但也沒什麽力氣問東問西。聽說寧祈是舊相識，還是淩母看著長大的孩子，似乎很滿意。大家約定過兩天老人出院再上家裏坐坐，到時候再把結婚的事情擺上臺面。

寧祈松了口氣，畢竟她和淩霄還沒有套過話，萬一說著說著穿了幫就添亂了。離開病房的時候，時間已過十點，淩母把寧祈一直送到醫院門口，千交代萬交代要淩霄送她回家。寧祈雖然推辭，但淩霄似乎沒有抗拒的意思，便順著他上了車。

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姥姥的病情，似乎沒有人願意提起假結婚的事情。直到淩霄將寧祈送到她的公寓樓下。

“今天太晚了，就不請你上來看看了。你要有空的話，哪天白天來一趟，看下你未來幾個月要租的房子。”

“嗯，具體的事我們再約吧。今天謝謝你了。”淩霄禮貌地笑著，公式化的語氣不自覺地劃出距離感。

“那我回去了，等你電話。”寧祈努力忽略心中那份壓抑感，故作輕松地笑著和淩霄揮揮手，轉過身刷卡開門。

“對了寧祈，”卻再次被對方叫住，寧祈疑惑地回過頭去，卻聽到讓她意外的話，“以後出門多穿點衣服。剛剛你的手涼得嚇我一跳。”

“啊……哈哈。”這回是真的笑出來了，這算是對剛剛那個行為的解釋嗎？“我這手涼腳涼是天生的。”

“那就更要多穿點。”淩霄的笑容看起來多了點溫度。

“好，謝謝你關心。”

“走了。”

寧祈開了大鐵門，坐著電梯到達6層，鑰匙開自家門，進屋開燈，脫外套穿拖鞋。這一系列動作完成之後，她才坐在沙發裏發起懵來。心莫名地開始狂跳，跳得寧祈覺得整個空間都在震動似的。將頭埋在抱枕裏，此時她感覺胸口滿溢著苦澀的甜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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